他轻声朝著侍卫说道:“赛弗还没来吗?”
话音刚落,门被轻轻推开,一位银髮老人披著风雪走入室內。
他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儘管年岁已高,举止间仍带著军人特有的乾脆与冷峻。
阿斯塔起身相迎:“老师。”
这位老人,曾是帝国第六军团的副军团长赛弗。
也是在所有人都早已忘记阿斯塔这个名字时,唯一仍以“殿下”相称的长辈。
“我听说了。”赛弗脱下披风,將它掛在炉边,扫了眼桌上的地图和手諭,神色复杂,“终於,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想让我去死吗?”阿斯塔开门见山,语气低沉。
“或许。”赛弗没有迴避,“也许只是顺手丟你出去试水,死不死,他不在乎。”
阿斯塔垂下眼帘,默然片刻:“那我该怎么办?”
赛弗不答,反而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得整整齐齐的旧地图,铺在桌上。
“你觉得北境现在是什么?”
“废墟,疫病、寒灾、虫灾之后的混乱,”阿斯塔淡淡道,“没人想去的地方。”
“错,”赛弗指了指地图,“那是机会。”
阿斯塔抬起头。
“北境的旧贵族在虫灾中死了一批,逃了一批,剩下的不是元气大伤,就是风雨飘摇。”赛弗冷静分析,“你以为皇帝会把北境交给你,是信任?不,是因为那里没人了。他不指望你能做出什么奇蹟,只是隨手清扫棋盘的一步。”
阿斯塔默然。
他的自尊一度想反驳这话,但却无法反驳,因为那可能就是事实。
“可你若能在北境站稳脚跟,那便是你的地盘。”赛弗语气一转,变得沉稳。
“在帝国如今的局势下,谁能稳住一块领地,谁就有话语权。哪怕你一直不被看见,可只要你手里有实权,就没人能再忽视你。”
阿斯塔垂在膝边的手指微微收紧。
“你不是没有野心,”赛弗看著他,缓缓说道,“你只是太害怕自己不够好,不敢出错,不敢失败。”
这句话击中了他。
他猛地抬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受伤般的怒意:“我只是没人教我怎么做!”
“现在教你。”赛弗不退,“北境已经乱成这样,正是最適合你练兵、练政、练胆的时候。”
“他们会看得起我?一个没人撑腰、没有军功的小皇子?”阿斯塔冷笑。
“他们不看你,但会看你后面有没有火,能不能发粮。”赛弗用拐杖轻敲桌面,“你若能救下百姓、安抚流民、挡住乱局,你的旗帜升起时,就会有人投靠。”
“.—旗帜。”阿斯塔轻声呢喃,忽然想起兄长们华丽的纹章旗帜。
而他,从未有属於自己的那一面旗帜。
“不错。”赛弗点头,“你这些年一直不在风头上,朝堂上没人把你当回事。这种时候被派去北境,怎么看都像是把你丟进一座烂摊子里自生自灭。但—”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北境现在就是帝国最真实、最残酷的棋盘,而你是拥有最多机会的棋手。”
阿斯塔微微眉。
“埃德蒙公爵还活著,但老了,伤了。他手下的北境贵族也死得差不多,剩下的人不是重伤未愈,就是领地残破。而你,哪怕只是带著一点皇命、一点兵力,也可能成为这片破局中的关键。”
赛弗顿了顿,隨手拿起一支炭笔,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名字。
“不过,有一个人—你不能不注意。”
阿斯塔低头一看,那里標著几个字:路易斯·卡尔文。
“卡尔文家的第八子,刚封爵不久,但短短一年多,就以战功升为子爵,又正好是这次北境大灾的少数功臣之一。如果他不是姓卡尔文的话,已经是伯爵了。
而且他是埃德蒙的女婿,背后还有卡尔文公爵在支撑。”
“实力呢?”阿斯塔问。
“年轻,但不容小。你可以跟他合作,向他学习,但绝不能轻视。”赛弗把炭笔一甩,语气带著一种复杂的提醒,“他是那种能从废土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你要交好他,也要警惕他。”
阿斯塔沉默了很久,最后低声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