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官儿唱了一晚上的戏, 第二日嗓子居然没哑,这让德亨大为惊讶。
玫官儿原名王大财,是个非常土气的名字, 跟他清秀玲珑的长相南辕北辙,班头给他起的玫官儿这个名字,倒是跟他很搭。
玫官儿天生的一副好嗓子,年仅十四岁就登台亮相, 不出半年,就成了福寿班的新台柱子,可以和成名已久的静官儿打擂台了。
一早起来,玫官儿就想方设法的来德亨跟前伺候,可惜中间隔着一个陶牛牛和芳冰严防死守,让玫官儿不得靠近,等德亨派芳冰去两间房行宫替他给康熙帝请安,又派陶牛牛去替他到商贾间应酬收集消息, 玫官儿才钻了空子来到他的跟前。
玫官儿给德亨伺候茶水, 捧着细腻天青色汝窑茶杯的手指如水葱一般,指甲修的圆润修长, 上面涂了粉色丹蔻,远看如常,近看清丽。
德亨小心着不要捧着他的手指头,将茶碗接过来,没喝,他怕这茶里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德亨轻咳一声, 看着眼前这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少年, 问道:“你来找我, 是有什么事情吗?”
玫官儿转转眼珠子, 道:“小人想伺候您左右。”
德亨直接拒绝:“那不行,我身边伺候的人多的都排不上号,不差你一个。”
玫官儿眉目流转,笑道:“他们可没小人会伺候人,您要是想听曲儿了,小人随时都可以唱给您听。”
德亨奇怪:“你不是你们戏班的角儿吗,你们班头还要靠着你发财呢,他会放你走?”
玫官儿:“那要看是谁带小人走了。”
德亨:“……我要是带你走了,你可是唱不了戏了。”
玫官儿:“主子不让小人唱,小人就不唱了。”他这话说的很干脆,一点没有不舍。
也是,戏子乃是下九流,被人鄙夷耻笑的行业,玫官儿唱戏,肯定不是因为喜欢,估计是被迫的,不得不唱。
德亨皱眉:“你怎么就认定我了?你头次见我吧?”
玫官儿:“……您器宇轩昂,眉目…呃,将来一定是个眉目俊朗的美男子,小人一眼就认定您了。”说着,就抛了个媚眼儿给德亨。
昨天被电了那么一下,对这个媚眼儿德亨已经免疫了,他叹道:“你可真直率啊,好像迫不及待一般。说罢,你遇到什么难处了,是什么打算?”
玫官儿委屈:“小人只是爱慕您的人品,并没有其他的打算,您冤枉小人了。”哀哀戚戚的,我见犹怜。
可惜,德亨是个不解风情的,或者说,他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
德亨欣赏不同性别的美,但这种欣赏就跟欣赏牡丹花和芍药花一样,都只是美本身,并不带有其他的性质。
若是个女孩子在他面前哀戚做作,德亨可能会宽容一些,但玫官儿在他眼里跟门前扫大街的瘸腿老汉美什么两样,所玫官儿这番表演,算是白费心思了。
德亨冷酷道:“我事儿多的很,没时间跟你耗,你要是真没事儿,就退下吧。”
玫官儿还想再央求两句,就听德亨不耐道:“来人。”
立即有两个侍卫进来就要拿他。
玫官儿气的要死。
自从他登台,觊觎他的不知凡几,哪个不是捧着哄着,纵然知道那些个肮脏货没安好心,但那被捧着哄着的片刻欢愉也不是假的,哪里像现在这样,他都自荐了,这人不仅无动于衷,还居然要被轰出去。
莫非眼前之人真是个榆木疙瘩不成?
要说这人不知人事儿,那玫官儿可就要冷笑了,但凡是勋贵子弟,就没有不知人事儿的。
除非那人三岁上就傻了!
要不是为了脱离苦海,看眼前这个贵人年纪小,恐怕还没被霍霍着去好那档子事儿,跟着他就不用受苦,他何必来他跟前“自荐枕席”。
他也不做作了,甩开侍卫要来拿他的手,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一声响,德亨听着都替他疼。
玫官儿也不笑了,他木着脸,梗着脖子道:“小人是来求德公爷救命的,您就说救不救吧。您救了小人这一遭,小人以后一辈子就都是您的人了,您要是不乐意,您吱一声儿,小人立马就走。”
德亨放下茶碗,叹道:“你这个样子瞧着顺眼多了。”
玫官儿好悬没翻出一个大白眼来给他,但又一想,这正说明眼前这个是不好那档子事儿的,他该高兴才是,于是他头就昂的更高了,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德亨问道:“你总得跟我说清楚,你遭遇了什么,我要救你性命?”
玫官儿:“就内务府的凌普凌总管,他看上小人了,小人是定不会从了他的,但小人昨儿看到了,他怕您,只要小人成了您的人,我们班头就不会将小人送与他了。”
德亨不由哀叹,怎么又是凌普,凌普难道没正经事儿干了,整日里净想着霍霍小男孩儿了?
德亨:“你别胡说,凌普看上你做什么,你莫不是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