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驍与乔峰一场豪饮，尽兴而归，胸中那股因钱寧而生的压力也散了大半。
走在在回锦衣卫衙门的路上吗，他步履沉稳，丝毫不带醉意，“先天神照功”自发运转，生生不息的內力早把酒力化尽，如今的苏驍，想醉都是一件难事。
被半路喊来喝酒的林平之，在苏驍身侧亦步亦趋的跟著，目光偶尔扫过街边热闹的食肆和掛著灯笼的画舫。他如今只是个白身，飞鱼服早就交还回了福州千户所，只穿了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劲装。
“给你的，接著！”走了一段，苏驍脚步未停，左手却是隨意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反手向后一扔。
林平之伸手接住，就著月光与街边灯火映照下一看，那物件竟无比熟悉。
锦衣卫百户腰牌！
苏驍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好好的前程不要，现在变成了试百户，舒服了？”
林平之看著眼前的腰牌，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立刻伸手將那崭新的腰牌珍而重之地系回腰间，沉甸甸的分量，宣告著他身份的恢復。
“给大人添麻烦了。”他抬起头，看向苏驍挺拔的背影，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真好，大人刚招我进锦衣卫的时候就是『试百户』，现在又回来了。”他语气诚恳，却听不出多少歉意，反而有种“终於成了”的满足感。
苏驍终於停下脚步，转过身。他上下打量了林平之一眼，眼神里带著几分“恨铁不成钢”：“知道麻烦下回就动动脑子！做事別这么莽撞。真要想跟过来，等我到了苏州，站稳了脚跟，再把你从老赵那边调过来，难道他还能不放人吗？非得闹这么一出，把自己弄到风口浪尖上！白白让福州的兄弟们看了笑话，还平白欠了別人的人情！”他最后一句意有所指，显然是指钱寧那看似隨意实则暗藏机锋的安排。
林平之被苏驍一顿数落，非但没有半分不悦，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他当然知道苏驍有能力把他调过来，但他等不起，他林平之，只认苏驍这个上官，其他任何人、任何位置，他都不在乎。
“是，大人教训的是！属下以后不敢了。”林平之笑著应承，语气轻鬆。
苏驍看著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行了行了，我的林大少爷，別在这儿嬉皮笑脸的了，等回去还有一堆事呢！”
林平之响亮地应了一声：“是！大人！”连忙跟上苏驍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身影融入苏州城灯火阑珊的夜色里。月光將他们的影子拉长，腰间那块崭新的百户腰牌，隨著林平之轻快的步伐，在衣袍下若隱若现地闪著微光。
转过一个街角，一阵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抬眼望去，一家无名的老酒坊矗立眼前，门面不大，却透著岁月的沉淀。门口掛著两盏暗红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苏驍的脚步，几乎是下意识地在这酒坊门口顿了一下。他鼻翼微动，仿佛被那酒香吸引，侧头对林平之道：“这酒馆有意思，连个名號都没有，香气倒是勾人。走，咱们进去打两斤酒，带回去尝尝。”
林平之不疑有他，点头应道：“是，大人。”
苏驍推门而入，酒坊內光线略暗，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酒香和菜香。柜檯后，一个身形精瘦的中年人正低头拨弄著算盘。
听到来人，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丟进人堆里就找不著的脸，“客官瞅著面生啊，第一次来吧，要打什么酒？”
苏驍走到柜檯前，手指隨意地在布满岁月痕跡的柜檯上划了三下，两短一长。同时，他的目光落在掌柜手边一坛贴著“三十年女儿红”红纸的酒罈上，“掌柜的，这陈年女儿红，什么价？”
掌柜拨算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眼皮抬起，与苏驍的目光一触即分。他脸上堆起生意人惯有的笑容，热情却不諂媚：“哟，客官好眼力！这坛可是小店压箱底的好货，年头足，滋味醇。不过这价钱嘛...”
“行了，別试探了，我不信纪纲的消息现在还没传过来。”苏驍压低声音，带著一丝警告。
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如同变脸一般。他迅速扫了一眼门口方向，“果然是懂酒的行家，贵客请上楼，还有更好的。”说罢，便作势往楼上走。
“好，那就有劳掌柜的了，平之你在这等会儿，我去看看他家有什么好酒。”苏驍跟著掌柜上楼，进了客房。
“百户赵爽，见过苏同知。”掌柜的一改笑容可掬的模样，一脸严肃的抱拳行礼，“纪千户交代，请大人务必小心：钱寧成名绝技为『玄阴指』，此指阴毒刁钻，专破內家罡气，中者寒毒入体极难恢復，但他升任都指挥使之后，便极少显露武功，谁也不知道他如今的功力如何。而且此人背景极其复杂，他与东厂督公曹正淳一系往来甚密，与护龙山庄亦有勾连。但目前江苏都指挥司，被他经营的铁板一块，我们的暗桩钉不下去，具体他们有什么谋划，我们一概不知。这间酒馆便是北镇抚司在苏州的据点，您以后有事，派人来打酒即可。”他一边说，一边利落地从床底下提出一个普通的青酒罈，递给苏驍。
苏驍默默记住赵爽传来的情报，伸手接过酒罈，“这什么酒？”
“不是酒，是醋膏。”赵爽嘿嘿笑了两声，“准备的仓促，这屋里没酒了，您凑合用吧，空手出去也不合適。”
苏驍没说话，拎著酒罈转身推门而出，心中对锦衣卫的滤镜进一步破碎。
楼下等候的林平之立刻迎了上来：“大人，买好了？”
“嗯，送你了。”苏驍將酒罈递给林平之，“拿著，回去尝尝。”他语气如常，仿佛真的只是买了两斤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