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连马带钱,都消失在了驛站的血泊里。
又是驛站……又是杀人越货……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是如何乾净利落地处理掉常氏的子弟。
这世道,没有王法,只有强弱。
“此事错在我薛家,是我等无能,才让宵小之辈得逞。”
周夫人看著他,见他沉默不语,只当他是震怒,连忙郑重说道。
“所有损失,我薛家一力承担。我已经命人,从族中挑选十匹好马,三日內便送到营中,权当赔偿……”
“夫人。”刘奚打断了她,声音冰冷,“这不是钱和马的事。”
周夫人一愣。
“此事恐怕並非寻常匪盗所为。他们算准了交割的时日与地点,下手乾净利落,不留活口。这背后必有主谋。”
他看著周夫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若收了夫人的赔偿,此事便就此了结。可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依旧会盯著我们。下一次,他们劫走的,就未必只是马了。”
周夫人瞬间明白了刘奚的意思,她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刘奚继续说道:“所以,我不要赔偿。我要和夫人做一笔新的交易。”
“请讲。”
“我亲自去一趟河东,查出元凶,护送货物,顺便钓出来背后的人。夫人只需借我两样东西。一是熟悉河东地理的薛氏护卫,我要最精锐的。二是代步的马匹,以作往返之用。此事若成,你我才是真正唇齿相依的盟友。”
他不追究责任,不要赔偿,反而要將这次的危机,变成一次双方深度捆绑的联合作战。
周夫人看著眼前的年轻人,看著他那双平静却充满决断的眼睛,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决然。
“好。人马,明日一早便到。”
周夫人走后,营帐內的空气依旧紧绷。
刘奚走到帐外,看著校场上正在进行日常操练的士卒。
他们身上的锁子甲与两襠鎧叠穿,行动间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他转身,对身旁的向硠沉声道:“吹號,集结。”
悠长而苍凉的號角声,第一次在营垒上空响起。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披甲执刃的士卒,便已在帐前整齐列队。
张虎大声问道:“郎君,敢问吹响军號,所为何事?”
刘奚的目光扫过眾人,缓缓吐出一句话。
“去河东杀人。”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校场,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吶喊。
这些连日苦练、精力无处发泄的汉子们,眼中瞬间燃起了嗜血的光。
他们用刀柄敲击著盾牌,发泄著对战斗的渴望。
对这些禁军而言,打仗,从来都是一门发財的生意。
此去河东,又不是与成都王的大军正面硬撼。
最多不过是剿灭一伙不知死活的匪盗,正是风险最低、收益最高的差事。
刘奚看著麾下这些渴望一战的士卒,心中却是一片盘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亲手设计袭杀了常氏子弟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直接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
不管是谁在背后使绊子,只要挡了他的路,便直接碾过去。简单,高效。
此行去河东,他要亲眼看看,他一手打造出的这支重装甲士,在真正的刀光剑影中,究竟成色几何。
也要去见识一下,盘踞在河东左近的胡人部族,究竟是何模样。
更要去寻找那些被朝廷迁徙至此的蜀汉后人。
当初司马昭便將许多蜀国降人迁到了河东。
安乐公府早已忘了他们,但刘奚作为先主之后,必须要將这些流散的力量,重新凝聚起来。
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坚实的根基。
此行真正的目的,是在河东买到最好的马,和足以支撑他所有野心的煤矿。
木炭的火力终有极限,唯有那黑色的石头,才能烧出足以熔炼一切的温度。
至於呈报给少府的文书,藉口也早已想好。
奉命前往河东,勘察並运输一批冶炼所需的优质铁矿。
他只带上了自己最精锐的三十名士卒,其余人等,则由向纯与莫延年带领,留守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