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陈墨跟著伙计上了二楼,客房在走廊最里头,推开门时,松木家具的清味混著窗外飘来的香钻进鼻子。房间不大,却收拾得齐整:临窗的雕桌摆著青瓷茶盏,床榻铺著洗得发白的蓝布床单,枕头旁还搭著条绣著梅枝的帕子。
“暂时安全了,昨晚到现在一宿没睡,全靠武道家职业搬运气血撑著,还多亏了武道家职业的体能恢復速度在这个世界加快了。”他反手带上门,坐於床沿,一股深沉的疲惫陡然席捲全身。
紧绷的心弦一松,原身的记忆涌上来:柳擎天从不让他碰武功,说“星河,你是柳家的根,要好好读书,江湖的刀光剑影,爹替你挡著”。上个月柳擎天去书院看他,临回洛都前摸著他的头笑:“等爹回来,咱们父子俩去苏杭,看你最爱的杏。”
……那曾满怀期待的等待,最终等来的却是柳擎天之前派来守护他的侍卫阿虎浑身是血地撞进来,抓住他的手喊:“少盟主,老爷被人杀了!他们要找红漆木盒!”可柳星河根本不知道什么木盒,阿虎拼尽最后力气挤出的只有一句,“去青阳县……季家老宅…佛堂……”,就断了气。
——青阳县季家……原身的记忆里,母亲季清棠的声音突然浮上来。母亲走的时候,原身柳星河才五岁,柳擎天还未发跡,只是个在江湖上刚刚崭露头角的二流武者。
“玄天功……”他轻声念著,想起大厅里那几个江湖汉子的话。原身记忆里,柳擎天確实会这门神功,那是柳家传了三代的秘宝,可柳擎天从没想过传给他——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带了秘籍?是谁故意传扬这个消息?
大厅里说血河教是在追杀原身,但血河教十年前被柳擎天逼到漠北流沙,大部队还在关外。而来杀他的是血玲瓏——那个“正邪通吃、给钱就办事”的杀手组织。加上柳擎天一死,血河教潜伏关內的余孽便仿佛得到了统一號令,精准地、几乎是同步地向云北、江南、洛都各地同时发难,製造乱局,不断滋生出事端。
对於陈墨这种从信息爆炸时代而来的穿越者看来,这哪里是巧合?分明是有人把所有线头都攥在手里,像牵木偶似的,把整个江湖,都拽进了一个早就布好的局里。
陈墨揉了揉太阳穴,现在他需要做的,是先在青阳县稳住找到柳家老宅,打听洛都的情况,再找机会去见郭啸天。
窗外传来敲门声,是伙计送热水。陈墨打开门,接过铜盆,热水的蒸汽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看著镜子里原身的脸——眉清目秀,带著书生的柔弱,可现在,这张脸上多了些坚定。
“柳星河,”他对著镜子自言自语,“我会帮你查清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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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热水倒在盆里,洗了洗脸。接著他脱了外衫,躺倒在蓝布床单上。松木的清味裹著香钻进鼻子,倒比原身记忆里书院的竹蓆更让人安心。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他任由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浅眠之中。
……
未时二刻,窗外的阳光已经斜了,楼下传来卖梨的吆喝声:“尝个脆——赛蜜甜的雪梨嘞!”他坐起来,摸了摸枕头旁的帕子,梅枝的绣纹还清晰。疲惫倒褪了三分,脑子也清醒了些——昨天晚上的紧绷像被热水泡过的絮,鬆了些。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望著青阳县的街道:青石板路泛著光,挑担子的货郎走过,竹编筐里的青瓷碗碰出清脆的响,卖人的老头举著个做的凤凰,尾巴上的稀还滴著。
该去季家老宅了。
陈墨揣了串提前换好的铜钱,出邸店拐过贩梨的摊子,没两步就到了县署东侧的户曹房。他站在门口理了理皱巴巴的蓝布衫,露出书生样的笑,凑到翻著户籍册的乡书手跟前:“劳烦大哥,我是外乡来的,寻母家季氏旧宅——母亲临终前说,青阳县西市有季家老宅,我这远房亲戚来认个门。”
乡书手抬眼扫了扫他的眉清目秀,又瞥了瞥他攥著铜钱的手,指尖不动声色地把铜钱拨进袖筒,翻开积灰的《青阳县坊巷籍》,用指甲划著名纸页:“西市街尾第三家,墙头上长著棵老槐树,门楣上还掛著块褪色的『季府』木牌——好几年没人住了,你去了敲敲门。”
陈墨点头谢过,转身走出户曹——季家老宅,终於有了下落。
陈墨顺著西市街往尾端走,青石板路越走越窄,两侧的店铺从绸缎庄、药铺变成了卖竹编、晒酱菜的小户,墙根下还摆著几个装著醃萝卜的陶坛,坛口蒙著旧布,渗著些酱色的汁水。风里飘来炸油饼的香气,混著隔壁染坊的靛蓝味。
走到街尾第三家,他脚步顿住。墙头上那棵老槐树果然在,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枝椏像只巨大的手,罩住了大半个院子。门楣上的“季府”木牌掛得歪了,红漆褪成了灰白色,边角卷著毛,像被狗啃过似的。铜门环生了层绿锈,敲上去发出闷响,没人应。
他抬头扫了眼墙头,又侧耳听了听巷子里的动静——卖担子的竹篾声远了,隔壁院子的母鸡叫了两声,再没別的响动。
陈墨往后退了两步,脚尖轻轻点在青石板上,身体像被风托起来似的,跃起时衣摆都没怎么晃动。右手稳稳攀住墙沿,手腕微微用力,整个人就翻了过去,落地时膝盖微屈,连灰尘都没惊起来。
“幸好我是武道家,武道家职业附带的筋骨和身手都被属性面板同步了过来”他心里转念,“要不然这堵墙还真不好进。”
院中杂草丛生,几乎没过膝盖,几间房舍檐角破损,窗欞腐朽歪斜,確实是久无人居的破败景象。
目光略过枯井和主屋,迅速锁定东侧一座相比主屋稍显低矮,但规制肃穆的独立小院。院门紧闭,檐下掛著的铜风铃早已锈死,纹丝不动。就是那里了。
他毫不迟疑,身影再次从墙头消失,脚尖在枯枝上借力无声,落地便如狸猫点地,在及膝高的荒草中几个起落,蓝影一晃,人已悄无声息地贴近了佛堂小院那扇紧闭的斑驳木门。侧耳倾听片刻,唯有死寂和风吹草动的沙沙声。他伸手轻轻一推木门——门纹丝不动,里面显然上了栓。
这点阻碍不值一提。陈墨手掌贴在冰凉的木门中缝偏下的位置,一股细微却极度精纯的能开砖碎石气血力量撞在厚重门板上。细微的“咔”一声轻响,內部的旧门閂掉了下来。
他缓缓將门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缝隙,没有发出任何摩擦声,闪身入內又轻轻將门带拢。